第四十五章 看戏 (第1/2页)
“啊,我还一直以为,月亮是从西边升起的呢?”江小白眨巴着一双大眼,望着天空中的一轮弯月说道。“我盯着看了好久,发现月亮也是从东向西移动,搞笑得很。”她长长的睫毛闪闪发亮,像是挂满了露珠。“瞧,月亮多圆啊。”她瞄了眼王伊。黑暗中,不知谁嘿嘿地憋着笑,不出声。
“地球由西向东自转,太阳、月亮当然都是从东方升起的呀。”仔仔仰望着星空出了神。浩瀚无垠的夜空,斗转星移,孩子的想象力被自然激发。可江小白这会儿哪有啥心思去琢磨什么公转、自转这些烧脑的劳什子?
“爸,你听见没?”仔仔拽了拽王伊的衣角,胳膊却碰到了江阿姨闪躲不及的手。仔仔仰脸左看看、右看看。江小白的脸颊飞起了红晕,王伊还在呆愣愣地盯着那亮子看,再看,那幕布上也开不了花。绑在拌桶上的竹竿卡拉卡拉的不停晃动,会不会散架呀?山风中的亮子微微鼓动,幕布上人形变幻,听说,今晚的戏大有可观。
“皮特,你儿子问你话呢?”江小白捅捅王伊。
王伊回过了神儿,低头查看手机。“唉,一点信号都没有,仔仔的网课要泡汤了。”皮特眯缝着眼,一双小眼也显不出其小了。“仔仔,待会好好看皮影,你没听人说吗?这赵德娃爷爷那可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呢,机会难得的跟啥似的。呆会儿看完回屋,睡觉前,认认真真写一篇记叙文,省得明天全忘了。听见没,仔仔?”
“嗯,”仔仔的兴头儿顿时一落千丈,“啥记叙文,老师让写论述文。”
河水敲击着河床中的白石,传来阵阵清脆的金属撞击般的声响。
“刚就是有一声闷响,”江小白说,“震得人胸口都难受。”她双手捂在胸口上,一起一伏的。他们几人站在最后面,这时,人越来越多,占位的空板凳所剩无几,亮子后面也越来越忙活。
“把大门关上,好好看戏。”村长朝着陈老六吆喝道。
学校的破铁门缺横少竖的,可没那么容易关上。陈老六两手一上一下把住大门,两脚向后蹬着地,嗨地一声,咧大嘴向前鼓劲儿。那大铁门忽闪忽闪的就是不挪半寸地儿。
王冬月看在眼里,憋了一肚子气。“你瞧俺家那瓜怂,村长是他爹?”她坐在亮子下的最前排,不时的扭头操心后面。
马优丽笑道,“你家老六就是有眼色儿,要不咋就属你家生意火?你再瞧俺屋那木疙瘩,要是有你家掌柜的一半眼窝,我就烧高香了。”娘儿们正谝着,就见周密从亮子后面窜出,三步两步地跑过去给陈老六搭把手。王冬月把头一偏,撅起嘴谁也不搭理。
闭门工程晃晃悠悠眼看大功告成之时,闪腰别进门来一女人,被气鼓鼓的王冬月瞅见,立马努努嘴,给马优丽直递眼儿。
和周芸一起,共四人鱼贯而入。背着手,闷声不响的卫建坤,和东瞅西望的刘爱多俩口子,最后面跟着马建设。这马教授手里也拎着个小板凳,另一手绷在身后紧护着腰板儿。那腰板儿,像是衬着钢筋,要多直有多直。
马优丽见不得周芸,烦得很。这些日子,自家的男人有事没事总往蜂场跑,这陕南娘们儿,弓幺儿要是能看住才怪。
“顾警官,等开演坐过来,位子给你占着哩。”王冬月向顾警官大声招呼,顾警官点点头。他看啥都稀奇,这会儿,他手扶着拌桶,把头探过去,见亮子后面几个人各忙各的。薛志明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板子,瞎子班主张着嘴巴轻抚月琴,张村长正跟个姑娘一板一眼说啥,一把孤零零的唢呐靠在木凳边。这边看,亮子后正当中,有一汉子身着粗布白褂,胸膛袒露,衣襟掖于黑绸免裆的灯笼裤中,只见他左擎黑虎、右托灵官,两挂皮影在他的双手中走台串戏,甩的正溜儿。顾警官抽回身,却没急着回座位。不长的围子,隔离出班子的后台,彩条布分出内外。贴着围子向后十来步远,就见那曾经的学校主席台,一派断垣残壁的景象,看着令人心惊。薄壁混凝土的穹拱棚顶早已是千疮百孔,爬满了藤蔓,桁架也是七零八落的,摇摇欲坠。只有舞台两面的山墙依然屹立不倒,斑驳的粉墙上斗大的红字一坨一坨的,依稀可辨,都是那个火红年代不灭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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