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一本名册 (第1/2页)
第三十八章
“吃饭了。”
那青年见众人畏缩不敢上前,不由低垂下头。
惨白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眉骨略深,眼窝处盛满阴影,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阴郁。
半晌后,他脸颊的肌肉重重一咬,又喊了一声。
‘哗——’
人群传来骚动,但仍没有人敢擅自上前。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哐’的一声放下勺子,接着将手在身上蹭了两下,深呼了几口气后,才抬起了头,镇定自如的拿起那本摆在他左手边的书册,接着随意将其翻开。
此时的情景怪异极了。
刘家乐善好施,在万安县一直以来颇有贤名,要饭胡同甚至因为刘家在搬迁之后持续的布施吸引了四方穷苦受众而来才得名。
鬼域笼罩此地后,此地的人能进不能出,许多人没有吃喝被困守在此地,夫子庙竟仍持续布施--这几乎成了被困的人唯一获得食物的来源。
照理来说众人应该轰抢粮食,可此时饭熟了端出来,竟然没有人敢第一个上前讨食,还需要有人喊名字才行。
赵福生的疑问缓缓从心中生起:莫非大汉朝万安县的人如此有素质?
她正胡思乱想,却见随着年轻人翻书册的动作,周围的人各个面现不安惶恐之色。
不少人双手交握,似是坐立难安一般,半晌后,他目光落到书册的一处上,随后喊了一声:
“王水财——”
“王水财在吗?”
围在夫子庙周围的人听到他喊出‘王水财’这个名字时,不少人如蒙大赦。
正当众人欲露出笑意之际,青年却迟迟没有听到‘王水财’的应答。
现场安静了半晌,许多露出庆幸之色的人脸上的笑意一僵,一种诡异的紧张氛围再度笼罩在了众人心头。
青年紧接着再喊了一声:
“王水财在不在?还活着吗?”
“……”这话有些怪异,赵福生转头往四周看,人人表情麻木,对此好像见怪不怪的样子。
青年叹了口气:“王水财看来已经——”
他没有将话说完,但众人心知肚明这个‘王水财’应该是死了。
年轻人面无表情的重新翻开书册的另一页,再度喊道:
“孙福——孙福。”
他话音一落,人群中突然有人‘咚’声倒地。
瘫软在地的人吓得面无人色,抖个不停。
但这情景一发生,原本死寂的人群瞬间‘活’了。
先前的冷场被打破,不少人热情的上前将倒地的那人架了起来,拖往摆放粥水的方向。
而那被架起的人则拼命的打着摆子,嘴里高喊:
“我不要、我不要饭——饶命、饶命——鬼爷爷饶命。”
此人这一番话中竟透露出来不少有用的信息,赵福生眼睛一亮,看出了些许端倪。
夫子庙的布施果然有问题,被点到名的人如丧考妣,第一个被点名的人没有应答,看情况已经身死;
第二个被点名的人则是受惊过度,仿佛被点名之后就是死期将至。
这人口口声声喊‘鬼爷爷饶命’,莫非厉鬼杀人会根据名册而来?
这个荒唐的念头一生起,赵福生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
紧接着,那布施的青年脸上露出木然之色,他盯着此人看了半晌,末了放下了手中的书册,转而取了一个碗,提勺从锅中盛了一大勺稀落落的汤水进碗中,递给了这个人:
“我多给你一些——”
“我、我不要——我不想死——”
但孙福惨叫也没有作用,点到他名字的刹那,便如阎王索命。
他瘫坐在地,双手紧握,两只细如麻杆似的腿不停的蹬,动作激烈得那双赤足在地上蹭出了血迹。
可周围的人哪管他要不要,数人合力将他的手臂扭了起来,力量大得他的骨头发出‘咯咯’的断裂声。
青年眼中露出一丝犹豫,但最终仍将那碗盛得满当的粥碗放到了他的掌心。
孙福接到粥碗的那一刻,瞬间放声大哭。
粥碗‘哐铛’落地,碎成数块,稀落的水粥洒了一地,里面零星浮着几粒米混杂着不知名的粟谷。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他疯狂的大喊,可惜在他接粥的那一刻,其他人如躲瘟神般,避开他些许。
有了第一个取粥的人,先前还对布施避之而唯恐不及的人顿时活络了过来,都往青年围了过去。
赵福生也忙不迭的挤入人群之中,她已经意识到了这桩鬼祸有些怪异,要围观这青年布施与厉鬼之间的瓜葛。
人群挤得十分激烈,与先前大家对粥摊退避三舍不同,此时的幸存者争先恐后的想要取粥,现场乱成一团。
赵福生被挤得险些断气,疯狂前进的人群裹挟着她,将她提起,使她足不沾地,让她没有死于鬼祸,险些死于这些挤着要取粥的人手里。
“咳咳咳——”
她咳得脸颊胀红,大部分的人以飞快的速度喝完粥后疾速离去,她站在粥摊面前,随着时间的流逝,那青年也逐渐失去了镇定,露出几分焦急之色。
他频频抬头往四周看,似是在关注着什么,接着又一手机械似的取碗,一手打粥,在将粥碗递给赵福生的刹那,他似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转过了头来,认真看了她一眼,接着‘咦’了一声。
“你有些面生啊!”
说完之后,他似是想起了什么,有些吃惊的道:
“今日下午,大声敲门说话的就是你了?”
赵福生当时初入鬼域,闹出了极大响动。
鬼域静寂,声音传遍了整个要饭胡同,这夫子庙前布施的青年看样子当时也听到她闹出的动静了。
从赵福生进入要饭胡同后,一直几次试图与人沟通,但其他人不是惊恐就是充满敌意,根本没有人与她说话。
这会儿终于有人与她搭话,她眼睛一亮,正要开口,那青年面色一沉,迅速将碗往回一收:
“伱快离去——”
他说完这话之后,又似是自己都意识到不对劲儿:
“进了这里,哪还能出去。”
“你——”他端着那碗清汤寡水的粥,一脸为难的样子。
“快点、快点!”
其他人拼命的催促,那原本自布施以来神情木然的青年此时兴许是初见赵福生的缘故,他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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