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3 她赢得这样轻易 (第2/2页)
但「新帝」未来得及下令,甚至未来得及成为真正的新帝,反而是皇太女大军入京的消息率先传来。
乔玉柏很难不后怕,若非大军及时入城,阿爹即便暂时被收押于刑部大牢中,却也绝对不可能活得过半月之期。
宁宁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却也救下了他们。
乔玉柏此时便哽咽道:「阿爹,是宁宁回来了……」
「我已经知道了,知道了……」乔央打断儿子的话,突然抬腿离开。
还没来得及诉说几句的乔玉柏忙要追去:「阿爹!」
却听自家父亲头也不回地道:「勿要跟来!」
乔央甩下儿子,直奔内宫而去。
宫中各道均有重兵把守。
因有唐醒令人为乔央带路,乔央才得以畅行无阻。
一路问询,跨过一道又一道宫门,乔
央最后却是来到了象园外。
此时天光已白,身穿黑袍的女子就坐在象园大门外的石阶上。
这样重要的一日,她却独自来了这偏僻处静坐。
就和从前打了胜仗之后,也总喜欢一人呆着时一样,竟是从未变过。
见他来,那少年女子向他招了招手。
泪光模糊,乔央看不清她的神情。
乔央上前数步,再难压制诸般情绪,撩起长衫,郑重地行礼拜下。
这是一场不需要试探印证的重逢。
「别跪着了。」女子的声音响起,她似乎轻拍了拍身侧的石阶位置:「来与我同坐。」
好一会儿,乔央才得以直起身。
乔央最终在李岁宁下方一节石阶上坐下,揩去眼角的泪,才哑声问:「殿下怎独自来了这偏僻处?」
「依稀记得此处有一棵枣树。」李岁宁看向左前方,道:「过来瞧一瞧,果然还在。」
乔央循着她的视线看去,老枣树下方生着青青杂草,草间静静躺着一只白玉酒壶。
李岁宁将双手撑在身侧的石阶上,任凭自己有些出神地说:「这一回,我赢得格外轻易,很觉坐享其成。」
这最后一战,她本做好了持久对峙的准备,却没想到自北狄回来,便可直奔京畿,仅用了一日,即坐在了这旧时之处。
她说:「能这般轻易,是因为有骆先生,老师,你们替我谋划而来,这一局是你们替我赢下的。」
乔央却不赞成:「这仍是殿下所赢。」
「此为人心。」乔央说:「而自古人心最难赢得。」
此局非是单凭他们几人可成,这之后自有千万万人心做网。
而赢得这人心的漫长过程,又何谈轻易?
这两世以来,她行事又何曾容易过?
若能叫她觉得容易一些,也叫这苦难苍生容易一些,便是他们这些追随之人的莫大荣幸了。
这世间不能只有一位英雄,否则是对其他人的不公,更是对英雄的不公。
那样的不公已经有过一次,便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助殿下,亦是助苍生。」乔央道:「殿下与苍生同道,才会得苍生相助。」
她不单是同道者,更是开道者。
因此唯有她能成为苍生国运的化身。
她所得到的一切,即便是她口中的「坐享其成」,亦是她应得配得之物。
晨风吹拂枣树叶,发出沙沙声响,也将空气中的酒香送到更远处。
酒香飘飘浮浮,是祭奠,也似庆贺。
朝阳升起时,乔央的身子躬低了些,慢慢搓了搓手,几分局促地道:「先前属下不知真相,多有冒犯殿下,还请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
李岁宁吹着凉凉的晨风,随口道:「三爹何出此言啊。」
乔央面露惶恐苦色,忙起身连连施礼告罪。
朝阳明亮,一声悠长空灵的象鸣声响起。
乔央忙趁机拍马屁:「太平有象,可望在即,好兆头啊。」
李岁宁慢慢起身来,再次看向枣树下的酒壶,片刻后,目光渐渐投远。
她不会辜负相助者,更不会辜负自己,太平之象,不拔之基,将在她手中开启。
朝阳一寸寸扫去藏在这座皇城角落中的阴霾。
京师各处,对李隐残部余党的清除还在紧密地进行着。
三日下来,京城内的局面大致安定。
这三日间,大多宗室和官员们都在家中关门压惊,这也不能怪他们不中用,虽说官场沉浮乃是常态,但这数年间的沉浮幅
度,对正常人来说还是太密太超过了。
一些宗室人员们刚压下惊,便开始揣摩起那位皇太女的性情,虽说同样姓李,但人家可没靠过李家,纯粹是一路杀过来的,这样靠杀伐起家的一个人,得是个什么性子?她也没提召见他们,叫人心中怪没底的。
李岁宁倒也不是故意晾着他们,而是没空闲,她有太多事务需要料理。
城内琐事由宋显谭离,吴春白等人在负责交接安排,洛阳和江都派来的官员已在路上,湛勉等人还在加紧养伤——皇太女使人送去了诸多补药补品,已在拼命喝了。
魏叔易重新住回了先前被卞军占下的郑国公府,园子已被糟蹋得不成样子,只待郑国公回京后呜呼哀哉哭着打理。
此日清晨,魏叔易乘轿入宫,路上,经过一道巷口,轿子奉命停落。
巷口处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小娘子在卖花。
小姑娘看着从轿中走下来的人,不禁呆住,她还从未见过生得这样好看如神仙般的人。
魏叔易含笑与她问价,小姑娘好一会儿才得以回答。
魏叔易让长吉多付了些银两。
长吉让人将足足两筐鲜花搬上后方马车,才问:「郎君买花作何?」
魏叔易打起轿帘:「带去宫中。」
长吉恍然,是给皇太女的啊,可是:「……宫中御花园中什么奇花异草没有?」
「却不一样。」魏叔易的声音和轿帘一同落下。
百姓敢试着出来走动卖花了,比起说给她听,不如带给她看。
这一日,肖旻也从城外入京,进宫去见太女。
宫道上有许多宫人在刷洗血迹,肖旻踏过重重宫门,靴子袍角被水迹溅湿,这非但不曾妨碍他的心情,反而令他心生怡悦安宁,愈发神采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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