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8 为吾主铺路的棋子 (第1/2页)
褚家人被提前带走了。
负责此事的是孟列。
禁军在城中四处搜查,孟列将褚家人安置在了登泰楼的密道之中。
孟列原本提议,在太庙今日的祭祀大典之上,尽量多安插一些人手,尽可能地保证太傅的安危——
这个提议被褚太傅断然拒绝了,并反问斥责孟列:【这便是她手下打理暗桩之人吗?如此不知轻重罔顾大局,何以成事?休要坏了老夫的计划!】
李隐的戒心从未放下过,整座皇城皆在其掌控之中,任凭孟列手段过人,但多安插一人,计划便多一分暴露的风险。
褚太傅谋划至今,不容许有任何差池出现,且太傅很清楚皇城的布防,并不认为单凭区区几个十几个高手便能护他全身而退,而人多出错之处便会增多,一旦稍有暴露,便会前功尽弃。
因着这个提议,孟列几乎是被厌蠢症发作的褚太傅臭骂了一顿。
彼时,孟列没有再说话。
作为执掌登泰楼二十年余的人,他又怎么可能会不清楚自己的提议相当冒险。
他也从不是意气用事之人,相反,同常阔无绝他们相比,他是异常理智冷漠的人,从不会因外物而动摇决策。
只是他太清楚一件事了——褚太傅于殿下而言,不是父亲更胜父亲,殿下只怕很难承受失去这位老师的代价。
但这位老师是极其固执的,老师为学生铺路之心太过坚决,没人能够动摇。
而另一位「老师」,几乎也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作为暗中部署之人,孟列早已为乔央父子准备好了退路,可护他们暂避暗道,以待大军入京。
但乔央也拒绝了,他选择留在了国子监。
与尖锐固执的褚太傅相比,乔央一直是随和平顺的人,他没什么性子棱角,也没有浓烈的个人底色。
他做出这样攸关生死的决策时,也仅仅只是叹息一声,语气很平常地与孟列说,他既让学子们知晓了真相,让他们见到了丑恶,便不能留他们独自面对丑恶,否则又算什么老师呢。
他不曾抛下他的学子们,当初卞军入城时不曾,今日也不曾。
这一日,孟列对「老师」二字存在的意义,忽然有了深切的体悟。
太傅与乔央,都是很好的老师。
他们是学生的好老师,也是这世道的好老师。
正因有这样的人在,才会让人敢于相信这世道仍是有救的,才能使众人心间的公正火焰不熄。
殿下常言一句话——制心一处,则无事不办。
今日城中,这些制心一处传递真相者,皆为救世者。
孟列立在后院高阁之上,隐隐听得二楼中有文人的怆然悲哭声响起。
李岁宁昔日所作那一幅《山林虎行图》,尚且悬挂于登泰楼二楼中。
有绝望悲愤的文人对画放声大哭,痛斥苍天无眼,叫救世者战死异国,叫叛国者得登大宝。
身为寻常世人,越是明晓如今窃取帝位者的真面目,才越能体会到太女北赴戎机的可贵可敬。
有人悲声道:「——如若上苍果真有好生之德,何不将太女殿下还予我大盛子民!」
城中喧哗震动着,孟列定定地望着城门方向,眼底有一丝希冀在涌动。
近来,京中的戒严程度到了何等地步,作为执掌暗桩的孟列,对此体察的最为清楚。
暗桩耳目乃是各方势力惯用手段,而单是这短短十日间,便有诸多势力的眼线被李隐手下之人拔除。
孟列经验丰富,为避风头,以免暴露计划,遂暂停了所有与城外的消息往来。
此刻城外什么情况,他也很难详细得知。
但是,经验告诉他,李隐如此超乎寻常的戒严……多半是出了什么大的变故。
想到一种可能,一贯冷静镇定的孟列眼底溢出一丝泪光,城中人在救世的同时,或许城外也有人正在拼力赶来,欲救这些救世者。
登泰楼也很快被禁军闯入搜捕。
文人们或惊散而逃,或与那些禁军对峙,拳脚冲突间很快见了血,待禁军拔刀之际,登泰楼的掌柜出面,请求那些禁军通融,躬身奉上了重金。
换作平日,或是半日前,那些禁军必然不敢收受这样的贿赂,但此刻……谁又能说他们在挥刀时,心中便全无恐惧?
他们自然也都看到了那一则百罪书,他们突然成了叛国者的爪牙,不免自危地想,倘若其上所述皆属实,待日后大军入京讨伐时,今日他们手上沾的血,是否便会成为罪证?
禁军敢于这混乱之际收下奉来的重金,亦代表着人心已经在变得溃散。
他们收缴了那些文人手中的纸帛,但无法收缴人心之上拓印的真相。
禁军离去后,掌柜的忙让人关上了大门,暂时将那些文人们收容在此。
有文人颓然而坐,有文人激愤不减,吵嚷着要离开此处。
惊逃声,怒斥声,哭嚎声,行走间刀甲相击声,诸声沸腾,伴随着依旧自顾和煦的春风,将真相送往更远处。
登泰楼关了门,许多沿街的商铺也纷纷关了门,那些尚且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权贵府邸同样合紧了大门,手中颤颤握着那张不知从何处得来或飞来的《讨李隐百罪书》。
巍峨的皇城西南角处,鲁冲率领一支禁军,浴血冲杀而出,血迹染红了景风门外平坦笔直的宫道,更多的禁军向他们追来。
与此同时,重兵已围下了国子监。
为首的禁军统领踏入国子监内,拔刀扬声道:「如若不想徒添伤亡,便烦请乔祭酒随我等走一趟!」
当众诛杀乔央总归不妥,经验告诉他,此时应当震慑这些文人,而不是激怒他们。
今日的京中已经够乱了,城中留下的各卫禁军几乎全部出动,国子监学子数千之众,全面爆发冲突会很麻烦,他一时腾不出这么多的人手。
而乔央也不愿见到那一幕,所以他选择留下。
在此之前他已经下了严令约束学子,但此时仍有学子试图阻拦他离去,乔玉柏也忍不住上前一步,紧紧攥住了父亲的手腕。
乔央按下儿子的手,微转头,再次交待道:「务必好好守在此处,以待半月之后……记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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