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鸿雁 第八百二十九章 江水遥连别恨深(三) (第1/2页)
——红烛泪——
「朕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死了……」一个干涩无力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我知道。」鹿宁走到他身旁,将垂到前额的头发轻轻捋了上去。
闻言,燕西华的脸颊似乎抽动了一下。随后,他缓缓望向鹿宁。
「宁儿,你也要走了吗?你也要离开朕了,对不对?」他不断地询问着,发黑的眼圈带了孤寂的味道。
「这世上没有人能陪谁走到最后,我们都是孤独的……」鹿宁静静地看向对方的眼睛,话语里扼杀了一切情感。
燕西华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自言自语般喃喃着:
「母妃生下朕就落下了病,本就不适合再怀孕,却还是为了父皇勉强怀孕。后来,她在生下八弟时血崩而死,那是我才两岁,根本不懂得死亡意味着什么……」
话说到一半,似乎是为了压抑悲痛的情绪,他深呼吸几次后才又继续说道:
「在皇宫这个人吃人的地方,没有母亲的孩子就如蝼蚁一般任人踩踏!幸而得皇太后的庇佑,我们才得以存活。可太后不是母亲,我们只能毕恭毕敬、谨小慎微地活着,从不敢撒娇,更不敢任性。孤独的日子中,只有我们兄弟相依相偎……」
说到动情处,他的鼻音又重了几分,憔悴的脸上闪着泪光。
他的话让使鹿宁感到悲伤,但并没有引起任何同情。
一些记忆划过了她的脑海:那是有关儿时与托托一起打打闹闹,在义父和师傅身旁长大的景象。
她多想再和他们多说说话,再一起回到南疆的沙漠上打猎、喝酒。
遗憾的是,这已经不可能了。
这些曾给予她温情的人,早已被埋入黄土。
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这个自怨自艾的男子。
鹿宁看着燕西华的眼里满是悲凉和愤恨:
难道只有他知道痛?难道只有他才配有情?
他剥夺了别人的一切,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哭诉?.
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留下?
然而,一无所知的燕西华依旧在自言自语:「可如今,他竟突然撒手而去……朕,真真正正成了孤家寡人了……」
他着魔了般不停地说着,鹿宁则面无表情、闷不作声,心里却有种深深的悲怆感。
他夺走了自己的一切,自己也让他失去了全部。
现在,他们都是孤家寡人,就要分出最后的胜负!
可即便自己胜利了,那些人还能回来吗?
她和羽枫瑾还能破镜重圆吗?
她知道答案,却不能去想,一旦想起就会痛不欲生。
突然他坐起身,两只手用力抓住鹿宁的肩膀:「宁儿,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好吗?」
鹿宁抬头,面无表情地望向他,一言不发。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燕西华突然紧紧抱住了她。
「我不会放你走的!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他力气很大,鹿宁感觉自己就要窒息。
她慌忙推开他。
燕西华那双火辣辣的手已紧紧地按住了她。
随即,他吻住她的唇。
愤怒瞬间席卷了她,这是她一生中的耻辱。
她用尽力气推开身上的醉鬼,跳下床就往门口奔去。
可手刚一触到门她又停了下来。
门外安静得很,看来北渝的军队还没有攻进来。
一旦她踏出这道门槛,之前的所有努力都将白费。
可如果继续留下,她会面临什么
,自然也心知肚明。
艰难的抉择让鹿宁浑身忍不住颤抖,唇边生出一丝凉意。
她感觉自己的脑中,仿佛正有两匹烈马在狂奔。
一匹马眼看着要获胜,又很快被另一匹马追上。
两匹马齐头并进,始终难分胜负。
突然,她眼前浮现出暴雨中托托临死前的笑脸;烈火中沐芊芊撕心裂肺的哭喊,以及棺椁中义父残缺不全的身体。
她突然觉得什么都不怕,也不在乎了。
眼前额一切变得不真实起来,她的世界早已变得满目疮痍。
一种付出的崇高感让她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向燕西华的床榻。
纱帐上映出他的影子,她看到他在凝视着自己。
一只手拨开纱帐,燕西华无所顾忌地直视过来,鹿宁也直视着他。
其实她连站都快站不住了。
她心跳得很快,只得费力地调整粗重的呼吸。
燕西华盯着她的眼睛,唇边浮现出一丝自暴自弃的笑来。
「怎么不走?」
「不到最后一刻,我是不会离开的。」鹿宁向他莞尔一笑。
这一笑,笑尽的,是对过往的背叛,也是对不堪的妥协。
她的话让燕西华那优雅的眉毛锁到了一起,心中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可他来不及思考。
鹿宁像是狠下心来,猛然散开头发,腰带缓缓地从腰间滑落下去。
燕西华受到了极大的震撼,脑子里早已变得一片模糊。
销魂。
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
一道宫门,两方天地。
宫门内,花影乱,莺声碎。
一帘幽梦,十里柔情。
往事已酸辛,任是无情也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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